带五岁的儿子去看望他九十高龄的曾祖父,这是我颇为得意的教子一得。
去年的国庆长假,我特意带儿子去乡下看望我的爷爷,他从未见过的曾外祖父。儿子听说是带他去看外公的爸爸,煞是兴奋。汽车在郊外的公路上疾驰。十月的金秋,天高气爽,广袤的田野间那一派秋收的景象使儿子大为惊讶。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金黄柔韧的腰杆,金珠般的黄豆在阳光下笑逐颜开,黄叶稀疏的枝头缀满红彤彤的柿子……在车窗外色彩纷呈的大自然面前,儿子看个没完,问个不休。“青青的麦苗怎么不见了?”“树叶为什么变黄了?”“桃树还会开花吗?”下了车,走在乡间的田埂上,儿子的兴致更高了。我将自己所掌握的春华秋实的自然知识,深入浅出地倾囊而出。“哦,原来春天也会长大,也会变老啊!”幼稚的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得到满足的喜悦。
渐渐地,走近了爷爷的老屋。依稀望见爷爷独自坐在门口的藤椅里,像一棵沧桑的老树静静地守候着什么。我眼里一热,一边唤着爷爷,一边把大包小包的食品塞入爷爷的怀中。爷爷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,激动地探问着:“是……是孙女琳儿吧?”“爷爷,是我。琳儿看你来了!”“小宝,快喊太爷爷!”我忙不迭地拉出躲在我身后的小儿。爷爷哆嗦着伸出皱得像老树皮一样的双手,想抚摸那小毛头。一向不认生的儿子竟怯生生地一个劲儿地往我身后躲。爷爷缓缓地垂下了那双苍老的手,沉沉地坐进那张老藤椅,渐渐恢复了他刚才的平静,像一株风过宁静的老树。
我牵着儿子的小手来到爷爷跟前,一边给爷爷修剪指甲,一边跟儿子闲聊着:“小宝今年五岁了,你知道太爷爷几岁了?”儿子抬头望望满脸皱纹、满头白发的太爷爷,又看看我,疑惑地摇了摇头。我放下手中的指甲钳,扳过他柔弱的肩头,意味深长地说:“太爷爷今年九十岁了。太爷爷也有和你一样大的时候,小手嫩嫩的,小脸滑滑的,就像春天里青青的幼苗。”我轻轻抚摸着爷爷干皱的手,“后来他养大了外公,外公又养大了妈妈,妈妈又养了小宝。太爷爷的年纪就越来越大,眼睛看不清了,耳朵听不清了,路也走不动了。人老了,皮肤就皱了,背也驼了。就像一棵秋天里的老树,把养分给了累累的果实,自己却渐渐枯黄。”儿子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太爷爷,又望了望门外黄叶凋零的果树,用肉乎乎的小手轻轻触摸着太爷爷的手、胡子,跟老人逐渐亲热起来,不再畏惧。望着儿子若有所思继而若有所悟的神情,我欣慰地笑了。
那天,我给爷爷洗头、喂饭、洗被褥,儿子很乐意地当我的小助手,忙得不亦乐乎。他还自编自演了一套少儿节目,把幼儿园学来的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,使太爷爷乐得合不拢嘴。
在回城的途中,儿子变得安静多了。依偎在我的怀里,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一望无垠的田野。也许他和我一样,脑海里挥不去的是太爷爷那苍老的影子。还是儿子那脆生生的童音打破了沉默:“妈妈,你也会像太爷爷一样老吗?”“是啊,有一天妈妈也会变得很老很老。什么也干不了,该怎么办呢?”“妈妈,我也会带着我的小宝宝来看望你,还给你唱歌、跳舞!”我紧紧地搂住儿子,心中一阵感动。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车厢,秋风习习,凉爽怡人。
从那以后,每当吃零食时,儿子准会悄悄地省下一份。一到节假日,儿子就提议带上他去看望乡下的太爷爷,还去看望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,我总是欣然答应。每一次携着儿子、带着一份孝心去看望老人家,带回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亲情。重阳节,我拎着热乎乎的重阳糕,带上儿子去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,“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”,这才是尊重老人的最高境界。我只想在儿子幼小的心田里埋下一颗仁爱的种子,在不久的将来,让爱的绿树长满人间。
启东实小蔡陈琳(发表于《家教指南》2003年1月、《家长报》2003、《南通广播电视报》2003)